那些,阿嬤教我的事

阿嬤從來不誇耀自己做了哪些事,總是依自己的原則默默地行事著,
總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,對子孫們諄諄告誡嚴加教導,對待親朋好友則是熱心大方。

想必這些事情都深深烙印在子孫們的腦海裡,阿嬤是如何對待長輩、晚輩,
所以自我呱呱落地以來,看到的就是一個兄友弟恭、長幼有序的世界。
(我一度以為全世界的家庭都長這樣)

還記得在國小不知道幾年級的時候學到了『以身作則』這句成語,
那時候我試圖理解這句成語的時候想的是:嗯,大概就是像阿嬤那樣吧。

阿嬤教我的第一件事,就是以身作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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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較於哥哥姐姐們還會陪著阿嬤出遊照顧阿嬤,我跟底迪反而是從小被阿嬤照顧著。

偶爾耳提面命,也只是跟我們說爹娘賺錢很辛苦、要聽爹娘的話,從來不曾提到自己的付出,
我不知道阿嬤對小時候怎麼教育兒子女兒,只聽說很嚴格很嚴格,
但我看著伯伯伯母阿爹阿娘如何奉養阿嬤,似乎懂了些什麼。

阿嬤教我什麼是孝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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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得國小四五年級我還沒有迷上電視&講電話之前,家裡都很安靜,
每到下午,阿嬤會搬著我的寫字桌(就是上面有ㄅㄆㄇㄈ的那種)跟小板凳,
就依著窗外午後陽光開始練習寫國字,字跡如此工整。

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,原來阿嬤是退休後,
才一路從國小唸到大學,甚至還學了英文。

阿嬤教我什麼是好學、活到老學到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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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到了阿伯第一次選里長的那年,阿嬤大概是78歲吧。

在某一個陽光普照的午後,阿嬤說要去挨家挨戶拜票,貼心的安姊姊要陪同阿嬤一起,
於是我也愛哭愛跟路地這樣跟去了,我們就沿著光明路每家每戶爬樓梯按電鈴。

有些人可能一開始開門的時候還有戒心,但看到老人家年紀這麼大還親自爬樓梯拜票,
身旁又有我跟姐姐兩個『護花使者』,後來都是笑咪咪地跟阿嬤說辛苦辛苦,
那次我們整整走了一個下午,我還記得陽光穿過樓梯間窗戶曬在身上的感覺,熱呼呼的。

阿嬤教我什麼是身體力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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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一陣子放學的午後阿嬤會帶我去家附近的廟,學習怎麼折蓮花,
那時候我不知道折蓮花的用途,看著阿嬤不方便地用單手折著蓮花,
一般人折一朵蓮花如果要30分鐘,阿嬤折一朵蓮花大概要兩個小時。

阿嬤教我什麼是有志者事竟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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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才知道阿嬤折蓮花是要給過世的朋友,可能是感受到生命無常吧,
畢竟阿嬤那時也快要八十歲了,已經到了拿雨傘當拐杖的日子。

有陣子我閒著沒事就會想跟著阿嬤,
有時自告奮勇嚷嚷著要學蓮花,祖孫倆就散步到廟裡折蓮花去,
有時在家裡就跟阿嬤撒嬌,要她唱日文版的桃太郎給我聽,
或是用我那很破的台語,跟阿嬤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。

阿嬤出出入入我就跟在旁邊,看著阿嬤在身邊我就很安心。

意外的是過年的時候,阿嬤說那一年我很貼心都陪著她所以紅包有多獎金,
讓原本無所求的我很開心,原來好孩子做的事情一點一滴都會被看在眼裡。

後來因為上國中跟阿嬤相處的時間就少了,隔年紅包當然也恢復正常,
雖然拿到正常紅包的時候有小失望,但我也知道我做的事情阿嬤都有看在眼裡。

阿嬤教我什麼是賞罰分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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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次,阿嬤沒有在窗邊寫字,反倒是在客廳桌上準備著些什麼。

那時我看到一張張舊式的千元大鈔被折成像扇子的形狀,
中間用蝴蝶結紮著就像一朵花一樣。

底迪跑過來問了一句:『這是什麼?』
阿嬤只是笑笑地說,是以後要給我們的現在不能拿。

那時的我其實不懂,如果是要給我們的,為什麼不能現在拿。
一直到上個月,我拿到了手尾錢才恍然大悟,而這中間過了十年。

阿嬤教我什麼是未雨稠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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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同於傳統的老人家,在阿嬤的字典裡面是沒有重男輕女,
阿嬤諄諄告誡我要好好唸書,有時候我都覺得我被當成男生在養:p

看到阿嬤留給我們的小物總是10份,無論內孫外孫、男生女生,無論年紀大小通通不偏心。
阿嬤教我什麼是真正的一視同仁、男女平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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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阿嬤總是以人生的智慧,告訴我們習俗要如何如何,讓我體認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寶,
但我沒想到阿嬤連最後一程,都在用生命教導我們,
一直到這個月,家裡因為治喪,才對於喪事的習俗禮節漸漸有所了解。

人生真是太短太短了,所以要懂得知足感恩,
阿嬤教我什麼是珍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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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又想起在我很小很小,還沒上幼稚園的時候,
有一次阿嬤拿了一件連身洋裝給我,穿法很特別、肩上還有兩顆扣子,
我覺得洋裝的花色很眼熟,原來是阿嬤拿舊的旗袍,親自用縫紉機改造成我的小洋裝。

阿嬤教我什麼是創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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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認識阿嬤的時間真是太晚太晚了,所以看不到阿嬤對待長輩、朋友們的樣子,
而陪在身邊的時間,也大概只有國小四五年級的那段午後時光吧。

最後再附記一個小故事。

記得在幼稚園的時候,平常下課都是大人騎ㄅㄨㄅㄨ來接,
後來有一兩次,阿娘要我記得帶弟弟,放學跟著老師帶領的路隊回家,我也都圓滿達成任務。

但有一天,放學左等右等,就是等不到大人的ㄅㄨㄅㄨ,
才猛然想起,我完全忘記今天是應該要跟著路隊回家的日子。

正當幼稚園的我內心大喊「啊」,但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。

幼稚園的側門(我還記得是紅色鐵門),扣扣扣地響起,
門一開,阿嬤進門問候老師,在我眼裡像個英雄般地降臨,
原來阿嬤在巷口等著路隊,結果發現我跟弟弟沒有隨隊回家,就走路到幼稚園接我們。

我以為會遭一頓罵,結果阿嬤只是鬆了一口氣,然後帶著我跟弟弟回家,
原來阿嬤是這麼地愛我們。